朱颜不改，斯人常在
——读《凤求凰》有感
李玥潼
有一美人兮，见之不忘。一日不见兮，思之如狂。凤飞翱翔兮，四海求凰。无奈佳人兮，不在东墙……
熟悉的音律缓缓传来，眼前浮现出女子婉转流动的眼波，身侧的青年十指纤长，安静抚琴。
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，想必我们都很熟悉。不过又是一番风月花事，这个故事没有惨淡结局，收场甚是圆满。
我很喜欢这样的故事，安静美丽，却也很真实。
那一曲《凤求凰》，在绿绮琴上演奏得行云流水，余音绕梁，久久不绝。他低沉的嗓音轻轻唱起来，牵扯着她的心绪，缠绕成情思，自此幻化为缘分。
后来，文君与相如私奔，他父亲虽然气愤，但最后也原谅了他们。直至司马相如衣锦还乡，功成名就，甚是风光之时，他父亲也没甚好说的。卓文君淡淡地笑起来，这一场豪赌，她赢得彻底。
谁承想，再顺利的爱情也终有坎坷。司马相如曾寄家书一封，如是写道：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。”聪明如她，一眼看破这封不明来由的信的意思。从一到万，唯独没有亿，没有思忆，没有回忆，她的男人已渐行渐远，曾经千种情思即将化为枯朽。
之后便有了那封《怨郎诗》和《诀别书》，以她的性格，她断不会委曲求全一心思念，或是义愤填膺一刀两断，她的情感便渗透着在微微晕染开的字字句句间，却说得明白清楚，干脆简单。她要的只是“愿得一心人，白头不相离”，他若是给不了自己，那他便离开，自己没有必要活在旁人的屋檐下期期艾艾，涕泪涟涟，她的家境殷实，确然不必要攀附着司马相如才能过好日子。
“春华竟芳，五色凌素，琴尚在御，而新声代故！”绿绮琴如今又在弹奏着什么曲子？如今又在谈给谁人听？弹奏的怕再不是那一曲《凤求凰》，满心情感也再不是当初那样。
“锦水有鸳，汉宫有木，彼物而新，嗟世人之兮，瞀于淫而不悟！”鸳鸯成双来往，枝条交颈缠绵，可唯她一人独徘徊，冷月寂寂，月华冰凉，叹不过人心易变，不过些世俗玩物。
“朱弦断，明镜缺，朝露晞，芳时歇，白头吟，伤离别，努力加餐勿念妾，锦水汤汤，与君长诀。”华美的句子连接成章，却流露着绵绵不尽的哀伤，直到最后，她还想着他，让他好好吃饭，莫要为自己伤神。
锦水汤汤，与君长诀。
说得毅然决然的一句话，干净利落，简单直率。你既然心意已决不会回到我身边，那我断然不会做任何挽留。闻君有两意，故来相决绝。可那一句“愿得一心人，白头不相离”却又适时地表明心意，委实不是聪明女子的做法。
果然，他回来了，纷杂往事如流水般涌上他的心头。什么都不再重要了，这世间唯有你才是我的唯一。
他浅笑盈盈，手指白皙修长，缓缓向她伸来。一袭白衣胜雪，颀长的身形依旧如故，玉色兰花无声绽放于他头顶，风吹落一地的芳华，沾染他的鬓发。
“文君，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“长卿，我知道你不会忘记。”
她笑了，笑得真实纯粹，她选中的男人断不会是薄情寡义之人，只要她还记得，他就不会忘记。那个“忆”字，其实就藏在他们心底，只是没有说出口，也没有必要说出口。
绿绮琴弦之上，再次奏起当年的曲子，那女子轻声浅唱：“凤兮凤兮归故乡，遨游四海求其凰。时未遇兮无所将，何悟今兮升斯堂……”世事变迁，人们最后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结局，这样的收稍，其实很好。
相伴十年，得彼此真心，纵然来路漫漫，崎岖坎坷，但一切都值得。
千年之后，这世间又缠绕出多少辗转反侧令人叹惜潸然的缘分，又有谁吟唱着曾经的歌，演绎曾经的故事？
岁月悠悠，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。可是，像卓文君与司马相如这样浪漫而美好的爱情故事却很难出现了。大多是弃妇怨妇悲哀地叹息：“一别之后，二地相悬。只说三四月，又谁知五六年。七弦琴不可弹，八行书无可传，九连环从中折断，十里长亭望眼欲穿。百思想，千系念，万般无奈把郎怨……”
圆满，圆满，如何才能圆满？如何才算得上是圆满？命由天定，我们不必叹息于此，要学会像卓文君懂得适时放手，亦懂得进退取舍有度，温婉而不娇贵，坚强但不狠毒，做好一个女子，做好一个妻母。
做好自己，演好自己这一场或喜或悲的戏，从容下台，已然足够。